古诗今品·秋之吟（四十一）彩翠时分明，夕岚无处所
文/宋一叶 图/网络
秋山敛余照，飞鸟逐前侣。
彩翠时分明，夕岚无处所。
——【唐】王维《木兰柴》
【作者名片】王维（701—761），字摩诘，号摩诘居士，唐代河东蒲州（今山西省运城市）人，盛唐著名山水田园派代表诗人、画家，官至尚书右丞，世称“王右丞”，被后人誉为“诗佛”，与孟浩然合称“王孟”，著有《王右丞集》。
这首唐代王维的五言绝句《木兰柴》，意境高远，幽美亮丽，且富有禅意。
秋天的傍晚，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阳光逐渐向山顶移动，看上去就像太阳在慢慢收回它的光线似的；这时飞鸟已经感觉到白天即将结束了，在加快速度追赶前面的伴侣，准备归巢。晚霞渲染的青山和青山上的红叶，此刻分外绚丽夺目，而山谷里升腾起来的暮霭，一团团、一线线，飘忽不定，煞是好看。
这是一幅秋山暮蔼鸟归图！
木兰柴和鹿柴，都是诗人王维曾居住的辋川别业附近二十景之一。因住处旁边，是木兰树围成的村居，故得名。
这首《木兰柴》和《鹿柴》诗一样，同样是写山景，但不同的是《鹿柴》描写的是“空山”，而《木兰柴》勾勒的却是“秋山”。
秋山，显然指的是秋天的山，自然色彩变幻，红白绿翠，幽逸肃远。这里的秋山不是残秋节令的山，万木飒飒，寒风瑟瑟，色彩暗顿，萧条落寞，而是清秋时节的山，山高处，树眇树叶染色，变黄变红，依旧牢挂在树枝上，树枝内的树叶缺少金风吹拂，颜色仍然翠青；山低处的树叶却是葱茏，一副浅秋的姿态。经不住秋意的榉树和枫树已经变黄，变红，而松柏还是苍翠可人，山上这一点微黄，那一点火红，这儿残存着绿色，那儿已经转换为金黄，秋由高山处向低谷地蔓延，翠色向红色，黄色过渡，这里展开的是一幅山含秋色、浓墨重彩般的图画。
首句用字极为精炼，直接点明季节和时辰：秋季和日落时分。余照，指的是落日的余晖。秋山和余照，由“敛”字连接。敛，有收集的意思，也有收缩的含义，非常奇妙。既可看作落日余晖泼洒秋山，秋山对落日余晖应收尽收，毫不浪费；也可看作夕阳西落的整个过程。余照在山岭间的光影界限不断上移，由山脚转到山顶，直至消失，山上的光影也渐渐减少。一个“敛”字，两个动态。秋山落日，天光变幻，在一个词语中完美地展现出来。
次句则以画家对光和色彩的敏锐观察力，捕捉住秋天傍晚时分太阳落山前一刹那间的自然美景，妙处是各种美景都在活动、变化，阳光、飞鸟、彩翠、夕岚，呈现出大自然婀娜多姿的风采，给人以丰富的视觉享受和美感愉悦。飞鸟，飞翔的鸟；前侣，走在前面的伴侣，这里指飞在前面的鸟。逐，追逐相随的意思。夕阳晚照，秋意肃瑟，成双成对的飞鸟，相互追逐着，一会儿在前，一会儿在后，相随相护，飞向自己的归巢。如果说首句“秋山敛余照”展示的是秋山辽阔清静的全景，那么“飞鸟逐前侣”就是一个暮鸟双飞相随的特写。一个平静，一个灵动，一动一静相互映衬，共同表现着秋的意境。
三句扩写秋山的景象。近看是有颜色有光影的秋山，色有赤橙黄绿青蓝紫，光有明暗强弱，五彩斑斓的清秋景象。那秋山和夕阳组合的形貌，就是彩翠。这是一种绚丽的绿色。远望秋山，夕阳的光影投射在山的肌肤上，形成褶皱凹凸的模样，而红色和黄色彷佛调和在绿的主色调里，形成油绿，嫩黄，青葱，青绿的不同绿色光感；有光照射的地方油绿嫩黄，少光的阴面就青葱苍翠。山连着山，山隐着山，光影就这样奇迹地出现山的轮廓，直到远山遮挡，山转为青色，逐渐淡远。这就是夕阳晚照时的秋山。只有身临其境，才能产生这种奇妙的观感。
四句意味浓郁，妙不可言。夕岚，傍晚山里飘着的雾气。处所，指居住或停留的地方，无处所，表意是没有居住或停留的地方。此句是指雾气没有停留的地方。傍晚落日前的雾气，或有或无，忽生忽灭，飘忽不定，难以捉摸踪迹。如果色彩鲜明的秋山再加上虚无缥缈的雾气，就会变成一时一景，时时不同的状态，由雾气的瞬息变幻，光影的明暗转移，表达出刹那生灭，无常无我，清静涅槃的禅意。
全诗半隐半禅，闪耀着自然生命的灵光，展现出诗人心灵的颤抖，体味着禅家瞬间的顿悟，表达出事物都是刹那生灭、无常无我、虚幻不实的深深禅意。明人顾可久评此诗：“一时景色逼人，造化尽在笔端矣。”沈德潜在《唐诗别裁》也说：“佳处不在语言，与陶公‘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同。”
【名句品读】“彩翠时分明，夕岚无处所”：夕照中，晚霞渲染的青山和青山上的红叶，此刻分外绚丽夺目，而山谷里升腾起来的暮霭，一团团、一线线，飘忽不定，煞是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