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越号之谜（七）牺牲的人们，和幸存的人们
2014年4月16日上午9:40，韩国教育部得到了“京畿道一所高中的学生遭遇海难，目前被困在船里”的消息。然而，教育部里此刻并不知道，遭遇事故的到底是哪所高中。在随后逐校确认下，檀园高中参加修学旅行的学生身份才得到了确认。随后，遭遇海难的学生的家长们，都得到了校方的通知。很多学生家长立即开始赶往事故地点附近的珍岛。
由于檀园高中所在的京畿道安山市，距离珍岛有450公里以上的距离，最早一批到达失事现场的家长，到达时间也已经过了午后。
9:45，世越号的倾斜角度已经到达了57.3度，船体的一、二层客舱已经全部浸水淹没， 左舷甲板的出口，也几乎马上要被海水所浸没。此刻对于还困在左侧船体里的乘客们，所面临的就是最后的一次逃生机会：从左侧船舱出口跳入水中。
事实上，从世越号惨案里幸存的檀园中学的师生们，几乎一半以上都是这样做的：75名幸存者中，有43人在此刻选择了从看似危险的左侧跳海。落入海中的他们，拼命游离了即将倾覆的世越号，随即被等候在周围的民船救走。
在NHK制作的纪录片中，如实地记录下了这一瞬间。
照片中的小胖子叫郑车雄，檀园高中2年级6班学生，喜欢动漫，喜欢打游戏，在班里常常讲笑话。2014年的新年，他许下了“一定要找个女朋友”的心愿。
在4月16日9:46分，他和很多被困在左侧客舱中的男生一起，跑到了尚未被淹没的左舷甲板出口的位置，准备跳海逃生。然而此时，他看到身边的朋友却没有找到救生衣。情况紧急，返回船舱去拿救生衣已经来不及了，于是郑车雄便把自己已经穿好的救生衣脱了下来，给朋友穿上后，笑着说“胖子浮力大，我没事儿”后，就跳入了海中。
他的朋友因此获救。
9:46，123号舰的船员们，此刻才知道从之前派出的警备艇上救出来的人们，就是这艘世越号的船长、大副、轮机长等人。船长李俊熙在被救之后双手抱头，一言不发，不单没有主动向救援方说明自己的身份，甚至对船舱里大量被困乘客的状况也根本没有汇报。直到获救后过了10分钟，他才战战兢兢地对面前的海警们说，还有大部分的乘客被困在船里。
9:48，木浦海洋警察署署长与已经到达现场的123号艇进行了通话，在询问了船只目前情况，以及大量乘客被困的信息后，他命令直升机飞到世越号船体的正上方，从右舷的加班出口，将逃生的乘客接上飞机。然而B511直升机上并未搭载任何的海上救助设备，连拖绳、软梯都没有准备，因此直升机的救援计划无法进行。B511机组只得留在原地，对地面进行“尽快弃船，跳入海中”的广播。
随后赶来的B512机组，利用软梯和拖绳开始救援乘客。
刚刚完成了检修的B515直升机紧急出动，带着洋上救生设备赶往事发地。
9:50，船体倾斜增加到了62.6度。已经爬上了右舷甲板的乘客们，开始听从直升机的指示，纷纷往海里跳去。此时已经聚集在世越号周围的6艘民用船只，已经将救生艇开到了世越号的周围，将跳海的乘客搭救上来。
9:54，船体的左舷全部都已经没入水中，逃生方法唯有通过攀爬至右舷甲板后，跳海或是被直升机接走这两条路。
然而学生们为何没有能够逃生呢？我找到了世越号沉没时的船体内部设计图，用这些图来对学生们在逃生时所面临的困境，进行一下说明：
我们注意看4层客舱，也就是檀园高中的师生们所住楼层。楼层内部的结构是这样的：
由于女生房间的门都是朝向走廊一侧打开的，因此在逃生的第一步，孩子们需要先来到一、二号走廊中。由于中间大房间的宽度为11米，在船已经倾斜了57度的情况下，11米宽的大开间地板，便已经等同于垂直高度9.5米的一堵墙。可以说，凭借普通高中生的身体素质，想要徒手爬上9.5米的墙，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虽然很残忍，但是这也就是说，所有没能赶在世越号大幅倾斜之前跑到二号走廊里的学生，在此刻已经没救了。从宿舍分配图上我们可以看到，在船体左侧和中间的大开间中，总共有80名女生。她们中有多少人能够警觉地在船体刚刚倾斜时，便跑到较高一侧的右舷呢？又有多少人，能够在船体倾斜至45度时，还能够攀爬过11米的长度呢？
我不是登山爱好者，也没有任何攀岩的经验，但是也曾经爬过45度左右的一个坡。当时的情形我还历历在目，尽管我穿着运动鞋，身体重心足够放低，但是每一步前进，我都继续必须几乎匍匐在地，用双手贴紧坡面增加摩擦力，否则就很可能顺着坡滑下去。那段只有5、6米长的坡，我爬了将近5分钟。
而在世越号里，船体倾斜从45度角增加到接近60度角的时间，只有28分钟。而且学生们都是赤脚，需要爬过光滑的地板。这个难度可想而知。
而即便是有一些幸运的学生，来到了二号走廊中，在她们的逃生之路上，还有一个最大的难关。在图上，我用“A”和“B”标识出了这两个点：A点是学生们在二号走廊里能够扶着墙走到的尽头，而B点则是通往外部加班出口的门。所有想要从甲板出口逃生的女生，都需要从A点起跳，抓到B点，才能够最终获得逃生的机会。
而从A点到B点的距离，是令人绝望的4.2米。即使是在船倾斜到57度左右的时候，这个垂直高度也相当于3.6米。
有谁能够跳到3.6米呢？人类的男子奥运会跳高记录，也只有2.45米，女子记录是2.09米。
而如果跳跃到B点的尝试失败的话，孩子们会顺着A点和B点之间的通道，一直坠入船舱的最左侧。这个下坠的长度，是15米，相当于6层楼高。想象一下，如果你是一个站在A点，看到了面前接近4米高的B点出口，渴望逃生的女生，然而此刻脚尖前面几公分的位置，就是一个高6层楼的悬崖。
你是不是有勇气跳出去呢？
而位于船头位置的男生们，所面临的困境是这样的：
原理与女生逃生的情况基本相同，但由于船体结构不同，因此男生们面临的逃生困难更令人绝望：从右侧客舱中跑出来的男生们，都会聚集在A点。而通往甲板出口B点，与A点之间的距离是7.5米，折合成垂直高度是6.5米。而且由于船体的布局，在A点和B点之间，完全没有任何的设备可以抓握。
没有任何人能够跳到这个距离、这个高度。
可以说，对于几乎全部的男生，都是毫无逃生可能的。唯有在船倾覆之前，由于偶然而到达了C区域的学生们，才有可能在跑出走廊后，靠着B点的侧墙，一点点爬上B点，通过甲板逃生。而图上所有位于红色阴影部分的男生，连一丝逃生的可能性都看不到。
如果我们不走近世越号，不走到世越号里面去，我们永远无法想象这些孩子，在拼尽全力尝试逃生的时候，看到的是怎样的一番绝望景象。他们并不是被锁在了船舱里，也没有被药物麻翻，或是被邪教洗脑后乖乖地坐在屋里。事实上是，他们都曾经努力地求生，穿上了救生衣，在已经看不出样子的船舱里，看着渐渐楼道里渐渐上涨的海水，拼命地向上攀爬着。
然而，当他们看到船舱外的蓝天时，面前却是一个无法跨越的天堑。这种绝望，相信你在看过上面的说明后，闭上眼睛，就可以感受得到。
而能够让他们摆脱这样的地狱的机会，其实早已失去：当船体失控、呈现侧翻状态时，船长及船上管理人员发出了错误的指令，让乘客们不要随意走动，等待救援。而他们应该做的，是通过广播让孩子们疏散、躲到高处。
“勿因恶小而为之，勿因善小而不为”。
9:58，檀园中学的英语老师南允哲，和刚刚从师范学校毕业，在4月初才来到学校的体育老师崔惠贞一起，顺着四层的走廊，将一名名学生从被困住的客舱中拉了出来，并且帮助他们把救生衣穿好。就在学生们聚在逃生点附近，看着周围的海水逐渐上涨的时候，南允哲老师对他们说：
“不要怕，利用海水的浮力，一会儿水流冲过来，先抓紧身边的东西，然后拼命往出口游。”
这时，海水的压力已经彻底挤破四层左侧船舷的舷窗，汹涌奔入的海水，将这两名老师卷入了深不见底的船底。
南允哲老师
崔惠贞老师
2年级1班的班主任俞妮娜，是班上学生们的偶像。这是她从师范学校毕业后，进入檀园中学的第三年。她的母亲、哥哥，也都从事了教师行业。
她原本被安排在住在5层客舱，事故发生之后，几乎可以立即逃生。然而俞老师却急匆匆地跑到了已经马上就要被淹没的三楼餐厅里，将被困在餐厅中的孩子们扶上了四层甲板后，她回头望去，看到在角落里还有几名学生，于是便对学生们说：
“你们先去四层找其他老师，找到路逃出去，我要去把那些孩子也带出来。”
俞老师的班上，总共有19名同学获救，是所有班级中幸存率最高的一个班。然而俞老师的尸体，却在很久之后，才在三层餐厅中被搜救队找到。
檀园中学总共有14名教师随队参加了这次修学旅行，但仅有3名教师生还。在灾难发生时，没有一名教师丢下学生逃走。
10:00，李俊熙船长留下的“请乘客们在船内不要随意走动”的广播，还在播放着。
朴槿惠大总统，也在此时做出了“尽最大努力，不要丢下一名乘客”的总统府指示。
海洋水产部牵头成立的“中央事故处理本部”，此刻发布了“已经有110名乘客获救”的消息。然而事实上是，他们几乎对事故现场一无所知，只是将直升机、海警123号舰等等现场单位所观察到的获救数字（其中有相当大的重复部分），加在一起拼凑出的这个“110人获救”的结论。
10:02，船体的倾斜，超过了70度。
10:03，已经努力爬上了右舷甲板，等待救援队靠近的世越号事务长梁太弘，看到洋面上由于水流湍急、集装箱阻隔等等原因，救援船只无法接近的情况，于是放弃了跳海逃生的念头，而是与3名站在甲板上的人们，将侧舷的消防水栓打开，将长长的水管顺着客舱出口放了下去。他对船里大声喊着：“快顺着水管爬上来！”
然而，很多被困在三层的学生们，却根本听不到他的喊话。
“不行，我得下去救学生。”对身边的人说完这句话后，梁太弘拿出手机，拨通了妻子的电话。
“时间紧急，我就不多说了。在海员协会那里，我有一个存折，里面的钱就给儿子当学费吧。挂了。”这通电话只有短短的不足1分钟。挂上电话后，他就顺着水管下到了三层的餐厅里。
一个月后的5月15日，在他儿子的生日当天，梁太弘的遗体在三层餐厅中被找到。他是世越号上唯一一名遇难的船方管理人员。
根据事故事后对幸存者的调查分析，对于还没有逃出船舱的乘客们来说，10:02已经是可以逃生的最后时间窗口了。
在这之后，船体逐渐接近90度直立。面朝海底一侧的舷窗，开始一个接一个地爆裂，海水涌入船体的速度突然加剧。
10:04，一名躲在船舱中没有前往逃生的学生，发出了他的最后一条信息：
“我在船舱里，还活着，不过网络好像不好用了。”
从船舱里跑出来，躲在走廊和大厅里的学生们，此时按照先前老师的嘱咐，开始借助海水浮力，奋力向船舱口游去。很多人来不及抓住身边的东西，在暗潮涌动的上涨海水中，被卷到了更深的地方。
10:06，海警123号舰的船员们，用船上的工具将三层船舱的玻璃打破，救出了被困在里面的几名乘客。
在海洋水产厅的指示下，原本在附近执勤的全罗南道渔业指导船，也在此刻从后方接近了世越号，进行落水人员的搜救工作。然而，相信看到这里的读者们都能明白，绝大部分的乘客、学生，其实根本没有机会跳海求生。尽管此刻围在世越号周围的船只，已经达到了11艘之多，但是对于那被困在船舱中的绝大多数人员来说，他们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10:08，在海警中央救助本部的要求下，高速渔船“猎鱼者”号到达了现场。看到现场的情形，船长发出了感叹：
“船里的人是都睡着了吗？怎么都不知道跳船？”
这位船长其实也道出了所有在现场参加搜救人员的心声：常在海上的海员们都知道，船只遇难的第一时间，就是在船长宣布弃船后，全体人员利用救生筏逃生。如果来不及的话，就必须穿好救生衣，趁船只沉没之前跳海，越早越好。然而在世越号惨案发生的时候，因为船里的乘客从未接到过任何安全须知的培训，也不知道海上逃生的方法，因此在周围的渔船船长们看来，这起事件实在是太蹊跷了。
10:10，海警123号舰，将已经从海里救出的50名乘客登记后，送上了海警707号运输艇。这50人中，就有着与事故发生直接相关的船长李俊熙、一副姜元直，以及船只失控时负责驾船的三副朴韩洁。由于害怕被追查责任，朴韩洁在海警登记时，报上了假名字。
10:12，看到大量的学生已经聚集在四层的甲板出口处，全罗南道渔业指导船来到了船体后部，还露在水面上的四层甲板楼梯处。船员冒着生命危险登上了世越号，指引这些孩子们逃生的路径。几分钟之后，随着从船底涌入的水流，这些孩子们按照先前渔业指导船船员的指示，顺着水流被冲入海里，被渔业指导船成功救起。
10:14，船体倾斜已经达到了90度，海水灌入的速度达到了峰值。在之后的短短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世越号彻底翻了个底朝天。尽管有一些乘客一直躲在右侧甲板的高处，想要趁船只倾覆之前，右舷接近海面时跳海逃生，然而由于船只的倾覆速度极快，这些跳入海中的乘客们很多被迅速形成的水流卷入了船下，没能逃脱厄运。
10:15，一直在帮助学生们逃生的客舱服务员朴智英，看到很多学生站在右侧船舷，望着海水发愣。于是她大声对他们喊：
“不管怎么样，只有跳下去才有活下来的希望，快跳！”
她的遗体之后在海里被打捞上来，没有救生衣。
10:17，“不知道救援什么时候才能来。”这是一名已经穿好救生衣，但是还躲在4层客舱里，没有外出逃生的学生，发出的一条信息。和信息一起发出的，是他穿好了救生衣的一张自拍。
而这，也是最后一条来自世越号船内被困人员的信息。
尽管此后在民间，流传着很多“几天之后还收到了求救短信”的传闻，但这些信息后来被证明，都是编造出来的谎言。更有甚者，一些居心叵测的人，假冒被困学生的身份，向他们的父母发去短信：
“妈妈，潜水员在在船舱里找到了我们，他说需要你们支付一些费用，就可以救我们出去。账号是XXXXXX，快点儿，我们抗不了多久了。”
而这其实是短信诈骗。
10:21，最后一名幸存者被全罗南道渔业指导船救了起来。
10:23，倾覆的世越号开始迅速下沉。船只下沉形成的巨大水压，把那些侥幸跳出船体，但并未来得及被救援小艇打捞起的乘客们，再度吸回了沉没而形成的漩涡之中。
第一批专业救助人员，此时才刚刚到达现场。他们是黄海地方海警厅派来的23名海上救援部队。
尽管从接到报警开始，海警、海军等机构，已经派出了33艘舰艇，以及6架直升机参与援救工作，但是在世越号倾覆下沉的这一刻之前，只有海警123号舰、B511、B512号直升机到达了海难现场。他们总共搭救了56名幸存者，占所有获救人员172人中的1/3。
隶属于海洋水产部的全罗南道渔业指导船，搭救了53名落水人员，绝大多数是檀园中学的学生。
其余63名幸存者，被闻讯赶来的其他8艘民用渔船所搭救。
看到这个结果，我觉得应该说，123号舰和两个直升机组上的海警们，虽然并不专业，但是在有限的条件下，可以说是尽了相当大的努力了。
而在世越号沉没之前的救援行动之中，并不像我们所传说的“海警拒绝其他船只救援”。实际情况是由于在短短的几十分钟里，世越号的倾覆角度越来越大，并且船上的货柜、设备都不断地落入水中，现场的环境极为复杂。为了防止渔船过于接近而被卷入海难之中，增加救援工作的困难，或者在靠近船体的过程里，伤害到已经跳水逃生的乘客们，因此海警才下令禁止各种船只过于接近世越号船体，而改由各船的救生艇进行接近、救助。
但最为被舆论所诟病的，就是在海警123号舰救起的56名幸存者中，竟然有14名都是世越号的船员。我觉得，我们并不能将愤怒归结在海警身上 —— 对他们来说，救助生命时无需区别对方身份，只有争分夺面地把幸存者救起，才是救援人员们的使命。而真正该承担舆论的愤怒的，是那些苟且偷生、置受困乘客们于不顾的世越号船员们。
以及那些始终缺席的领导者们。
10:25，青瓦台召开紧急记者联络会。在会上，总统府发言人向媒体传达了总统朴槿惠对于世越号海难的指示：
“尽最大努力，不要丢下一名乘客”。
讽刺的是，此时世越号已经带着船舱里的大约300名乘客，向着大海的深处沉了下去。
安全部部长姜炳圭，作为灾难安全对策本部的最高责任人，在10:09发布了“已经迅速赶往海难现场”的通告。然而此时，他其实还在警察学校的毕业典礼上喝着香槟。直到当天12:20左右，他才从首尔乘车离开。
海洋水产部部长李俊勇，也在11:10宣布“已经赶到出事地点”。事实上是，他到达现场的时候，已经是当天下午13时50分的时候，世越号的大部分船体，在那时已经从海面上消失了。
就在青瓦台发布记者联络会的同一时刻，渔业指导船在海面上，发现了一名没有穿着救生衣，已经失去意识的学生。他们迅速将这名学生抬到了甲板上，尝试进行人工呼吸。这名学生产生了微弱的呼吸，但是仍陷于昏迷之中。于是船长当机立断，让船上快艇放弃在世越号附近的搜索，将这名学生迅速送往岸边的医院，进行急救。
10:50，这名学生被送入了急诊室进行抢救，始终未从昏迷中苏醒。当天中午12:15，他出现了心脏骤停。医生们迅速为他进行了胸部按压，体外除颤，尝试了各种心肺复苏术，但是在12:20，这名学生的心跳还是彻底地停止了。
他就是那位在最后的紧要关头，把救生衣让给了朋友的郑车雄。这是救援人员从海中救起的最后一名落水人员，也是世越号海难的第一名确认死亡的遇难者。
从这一刻起，每一个数字的增加，都代表着一个家庭的希望的破灭。
我们明天接着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