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租我自己,但我什么都不做”这样奇怪的服务却在
当你打开APP,发现有一项服务叫做:出租什么都不做的人。
你仔细阅读服务内容,发现它是这么说的:
最初看到这样的介绍,我是一脸“地铁老头看手机”的表情。
花钱租一个什么都不做的人?
我究竟图啥?
这就是刚播出的夏季档日剧《出租什么都不做的先生》中的开头内容。全剧主要讲述了提供这项奇怪服务的男人,和他的委托人之间发生的故事。
带着这样的疑问去追剧,然后又进一步了解到剧中背后的故事。
我想我明白了。
提供这项服务的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出租什么都不做的先生》由真人真事改编。NHK电视台著名纪录片栏目《纪实72小时》曾对本人进行了连续3天的贴身拍摄。
2018年6月,在Twitter上出现了这样一个奇怪的男人,出租自己,却什么都不做。
这位「出租什么都不做先生」原名森本祥司,35岁。
他在Twitter上的粉丝多达11万人。
工作中的工具只有手机,所有关于委托的交谈也只在Twitter上完成。
森本的这项「仅仅只是待着」的服务是从去年开始的,转眼间备受瞩目。
而对于他从事的这样一个不可思议的工作,森本是这样说的:
·「平均每天3到4个委托」。
·「就是在那儿呆着,除此之外什么都不做」。
·「委托人只需负责来回交通费用」。
·「生存问题靠存款解决」。
·「没什么规划,对这个工作就是试着做做」。
无论哪一项听起来都不可思议。
拍摄期间,他接受了几位高三学生社团的采访,他们为了制作「职业特辑」特地赶来。
面对眼前这位无法用常理解释的成年人,一位从福冈远道赶来的高三学生发出了真诚的疑问:
让这样听起来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了的人,又有着什么样的生活背景呢? 在跟拍一个委托之前,记者去了森本的家中。
与我一开始的想象不同,森本有着一个1岁半的孩子和一个贤惠的太太。
据太太回忆,森本是从孩子9个月的时候开始做「什么都不做先生」。而他原本的工作是在出版社做着教材编写的工作,但在工作3年后辞职了。在那之后换了许多份工作,但好像每份工作都无法适应。
“这种日复一日做着同样工作,见到同一帮人的日子,并不太适应。”太太这样回忆当初丈夫与自己说的话。
这听起来像是普遍存在的职场适应问题,对于这类问题,我们通常采用的做法是“忍忍就好了,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森本一家,对此有着不同的态度。
森本的太太非常理解和支持丈夫的这个决定,虽然在最初也感到十分不安,但在逼迫丈夫继续尝试不适应的生活和想看到家人的笑颜之中,太太选择了后者。
虽然纪录片中没有详细对森本的心理做更多的访谈,但从他房间中大量的书籍和委托过程中呈现的状态来看,选择更换这样一种生活方式,对森本来说更像是一种中年危机引发的自我探索。
事实上,这份看起来轻松的工作也并不轻松。你需要面对形形色色的人,和奇奇怪怪的委托内容。
虽然森本一再强调“自己什么都不做”,但其实森本有着和普通人不同的一面。
他表现的太“平常”了。在他面前,什么样奇怪的委托好像都是本应合理存在的。
面对这样一个人,你就像是面对一个平和的邻居,你们在轻松的聊天。
遇到好吃的他会发出一声真心的赞叹,遇到困惑的事情也会歪歪头迷惑不解。
森本就是这样一个平常但又真诚的人,做着人间观察的事情。
购买这项服务的人,究竟得到了什么?
在从事这项工作的9个月中,森本接受的委托已经超过了1000件。
他的委托人大致可以分为三类:
一类人是需要回应。
比如有一位派遣社员的年轻女性,想邀请森本去她家品尝她自己做的饭菜。
她平时就很喜欢料理,最初家人还会说感谢的话,但渐渐的让她做饭似乎变成了一种理所当然的事情。她期待可以从森本这里听到一些真心的感谢。
因为对家人抱有期待,所以会失望。而在「什么都不做先生」这里,可以坦然的享受料理的喜悦。
一类人是需要表达。
比如一位从事接待服务业的女性,希望森本陪同她去看拳击比赛。
现实中复杂的人际关系经常让她陷入两难的泥沼。在职场中抱怨不了的话,在朋友间表达无能的话,让森本这样一个第三人听听真的太好了。
一类人是需要陪同。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在委托中有一位大叔,他希望森本可以在卡拉OK里听他用假声唱「邻家的龙猫」。
因为很喜欢唱歌但本人有些音痴,在中学时代被同学嘲笑音痴之后,平时他就只能一个人去卡拉ok偷偷练习。
在无意中的一次演唱中,发现用假声演唱好像也不错。现在他想邀请什么都不做先生来听他的演唱。
令人意外的是,委托人中也不乏朋友很多、家庭关系很好的人。
虽然我们本能会认为,向更加亲密的家人或者亲友倾诉更为安全和有帮助,但亲密关系本身也可能就是压力的来源。
在哈佛学者Mario Luis Small的研究中,近一半(45%)的参与者最近参与倾诉过一件重要的事(涉及家庭、职业、财务、幸福和健康),但谈论对象都不是他们心中最重要的人,而是陌生人。
人们需求着这样一位,不需要对他抱有期待的人。
现代社会的人,为什么会需要这样的服务?
我们的时代中,出现了许多从前没有过的职业。
知乎在前不久推出了一项专栏,叫“你不知道的工作:探秘30种小众职业”。这其中包括了刑警队线人、小三劝退师、精神病院志愿者、网红替身等远离大众视野的职业。
而本身就定位于“让人们生活更美好”的服务业,更是千奇百怪的项目层出不穷。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
比如微博上有大大小小的树洞bot号,只要你投稿,你的树洞就会匿名发布。
比如淘宝几块钱的倾诉服务,也许不专业,但胜在便宜。
比如可以指定角色扮演的“虚拟陪聊”服务,即使你知道对面的人只是在“表演”,也让你想沉浸在那一小时的陪伴中。
职业就像一个映射人生百态的万花筒,而在这斑斓变化中,背后是群体需求的表达。
这种情感需求的满足,甚至更多都不是以倾诉或者咨询的形式表现出来,它们会隐藏在生活面相中的方方面面。
前段时间任天堂推出了一款现象级的游戏《动物之森》,发售数日,销量便达到了百万级。
在游戏中,你将选择一个虚拟形象,和各种小动物们在海岛生活。这里没有明确任务和目标,游戏时间和现实时间完全一致。你可以按自己的喜好设计海岛,设计各种服装,还可以邀请好友来自己的岛上开派对。(我有一位做生物工作的朋友,甚至在游戏中干起了“孟德尔杂交试验”,祝她成功。)
这些陪聊、倾诉、树洞、游戏中的体验,甚至家中宠物的默默陪伴,背后共同的关键词,叫逃离。
逃离真实生活的压力,逃离真实关系的紧张。
而这个逃离的过程中,可以让快要被窒息的心灵得以喘息。
现代生活节奏快,世界变化快,5分钟可以讲完一部电影,10分钟可以听完一部世界名著,学完一门微课就希望可以彻底改变。
焦虑和抑郁成了现代人的全球通病,这种通病甚至演变成了一种常态。
而更可怕的是,连暂时的逃离似乎都不被我们所接受。
最近各省市陆续确定开学的日期,我大大松了一口气。疫情期间的家庭关系紧张,不止体现在离婚预约率升高,它也发生在孩子身上。
在这段时间,我接到的有自杀倾向的未成年人热线,前所未有的多。
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来自一个哭泣的男孩——
“我刚才想自杀。但是我拨打自杀热线时,系统提示我需要排队。”
我们就是生活在这样一个连自杀都要排队的时代。
生活中常见的一种焦虑,叫做“我知道我很焦虑,但我就是放松不了”。
这其中有着两个关键点:一个叫不允许自己焦虑,一个叫不允许自己放松。
我曾经邀请一位面临高考的女生尝试形容一下自己感受到的压力。她对自己玩手机逃避学习的行为非常内疚,却无法改变。
她回应说就像一座小山。我继续问道,这座小山你可以尝试搬动吗。她沉默了一下,说完全搬不动。
我说,面对这样完全搬不动的山,想逃避好像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突然沉默了。我继续说,你好像都不允许自己逃避,也不允许自己放松下来。
在之后的谈话中,她才听起来稍显轻松些。
我们脑海中这种不允许的声音,来自身边人的要求,来自社会文化的影响,来自我们内心对自己的要求。这样潜移默化的声音往往令我们会夹杂在内心冲突中动弹不得。
而这位「什么都不做先生」,似乎提供了我们这样一面镜子,一种生命状态。
心理咨询中有一个基本的理念,叫做“生命影响生命(Life impact life)”。这种影响比起头脑层面的认知更为惊心动魄,它会在你坚固的内心中钻开一条裂缝,重新获得一种新的领悟。
原来有人真的什么都不做的啊。
原来什么都不做也是可以存在的啊。
这样的领悟就像一个“特赦令”,让另一个生命的存在提示和允许自己放松下来。
对于森本来说,这样的工作经历也是他自己的一个逃离机会。在面对形形色色的人和各式各样的烦恼的过程中,也能令他自己慢慢放松下来。允许自己在这样一个暂停过程中,重新思考和感受属于他的生活。
万幸的是,森本不仅得到了自己的支持,也得到了家人的支持。
生命自会寻找出路,也许我们只需要允许它呈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