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被埋没的神作,早就该火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杨千嬅在内地成了“港女”的化身,可能是因为她唱过“沿途红灯再红,无人可挡我路”(《勇》),也可能是因为她演的“余春娇”太深入人心。
实际上,在中国香港,“港女”这个词存在诸多争议,网络上“港女”不只是“香港女性”,而是“自恋、自命不凡、拜金”的香港女性。
不过,杨千嬅在香港娱乐圈里何尝不是一位争议人物?
在一些恶毒的网民眼里,杨千嬅是一个“四无歌手”,“无唱功,无演技,无样,无身材”。甚至有人炮制过一篇黑文,罗织了杨千嬅的十六宗罪。
其中第 16 宗罪是:
莫须有的传闻无从考证,但资料显示,2005 年之后,长达十年的时间里,黄伟文还真的没有为杨千嬅填过词。
直到 2012 年,在黄伟文的作品音乐会上,两人一抱泯恩仇。
对于创作者来说,任何的人生经历,无论好坏,都可能是宝贵的财富,而有感而发的黄伟文后来也为杨千嬅献上了一首精彩的词作,《最好的债》。
当然,这首歌的最大功臣是包办作曲、编曲和制作的雷颂德。
作为杨千嬅音乐事业里最重要的合作者之一,雷颂德为杨千嬅创作了太多热门歌曲,《小城大事》、《处处吻》、《可惜我是水瓶座》、《野孩子》、《稀客》、《陌路》,等等。
《最好的债》或许并不是其中最火的一首,却是最精彩的一首。
《最好的债》
杨千嬅
《最好的债》歌词版 MV
《最好的债》收录在杨千嬅 2015 年的专辑《如果大家都拥有海》里。
专辑封面和内页的杨千嬅,穿着睡衣在大海边兴高采烈的晃荡,从视觉上奠定了专辑的“豁达”和“惬意”的主题。
《如果大家都拥有海》也确实是杨千嬅出道以来最“惬意”的专辑之一,整张专辑几乎没有一首让人听着“肉紧”(粤语里紧张、着急、头皮发麻的意思)的歌,最肉紧的可能是《最好的债》了。
歌曲的前半部分是回忆,雷颂德用钢琴旋律搭配悠扬的弦乐,把听众带入歌曲,然后在一个萝卜一个坑的钢琴和弦的引领下,一步步推着听众探入歌曲。
而且,歌词一上来,黄伟文就用文字把大家带入了自己的“心理时间”。
“自上次离去那一天,确实有太多机会可碰见,很可惜彼此也是太绝,没有心软。”
“心理时间”是“心灵导师”埃克哈特·托利在著作《当下的力量》中提炼出来的一个概念,意思是“认同过去,强迫性的、持续性的投射到未来。”
在埃克哈特·托利看来,“愧疚、后悔、悲伤、怨恨、痛苦以及所有形式的不宽恕都是由过于关注过去引起的。”
港乐的词人,包括黄伟文在内,大都很善于拨弄“心理时间”,从歌曲伊始,便引导我们陷入过去的回忆中。
“原来你这样珍惜我,从前在热恋中,都未听讲过”(《可惜我是水瓶座》)
“神像跌踤了,仍然是碎石吧,人鱼着陆后,大概得泡沫吧,那阵时,还没有恋爱过,才无知到真的信吧”(《一个人的童话》)
“为何男孩都这副德性,没法忍受欲望停定,年轻要任性,外出要尽兴,热恋也像驱车过境。”(《稀客》)
《最好的债》也不外乎如此,毕竟,“债”本身就是对过去的“亏欠”,一个“债”字,就已经决定了必然要直面“过去”。
“一想到以前,下着雪还会有些暖,但共你也天生擅于冷战,如固执会变,何日先会变。”
原声吉他指弹和弦乐一点点的加入进来,让歌曲越来越饱满的同时,也让听众在聆听的过程中越陷越深。
“好一对狂野角色,谁驯服对方先,从前问过千遍,然而从没谁 让过一线。”
黄伟文给“债”加了个定语,“最好的”,这也就意味着,这首歌不是要让大家沉浸于过去,而是重新定义“过去”。
于是,歌曲从第二段主歌开始,从“回忆”变成“反思”。
一小段吉他扫弦改变了歌曲的氛围,吉他和鼓机取代钢琴成为编曲的主心骨,弦乐也变得更厚重起来,歌曲愈发立体和饱满。
仔细听歌里的鼓机节拍,重拍打在第三拍上,正好跟每一句的首音形成了呼应的关系,撑起了歌曲的律动,如同脚步声阵阵,身后是渐行渐远的回忆。
“但大了仍有这好处,就是你再不执着小错处,如有空介意,其实只介意,怎么我们会到此。”
反思中不免也要再次回忆起过往的种种,“曾陪伴似天使,曾怀着过好意”,但是,我们最终都会明白,“其实爱侣与挚友,无赢跟输,能明白,最后仍不算是迟。”
因为,副歌起:
“谁这样强大,一样难匹敌,光阴那样快,傲慢被分解,怒火变静态,爱撒野的小孩 被教得很乖。”
在黄伟文的笔下,沉浸于过去而感到痛苦的人们,获得了一个救赎的机会,这个“机会”是时间给的,它的魔力也将会在歌曲的后半部分不断的强化。
歌曲的过渡部分,杨千嬅在原声吉他扫弦的伴随下,引吭高歌:
“我恨你恨到,比宇宙更大,被年月压缩到最小纸碎一块,随风散落闹市中,铺满在,路过的街,我决定不带。”
一种风过路长的感慨,油然而生。
编曲最绝的是 3 分 22 秒时的变速,短短 10 秒钟的变速,让整个歌曲的节奏被明显打乱,却制造了一种时间被拉伸的听感,与歌词“谁好或谁坏,一万年以后已不需要分解”所要表达的意思相得益彰。
在时间面前,人生就是沧海一粟。
吉他是雷颂德最拿手的乐器,尽管《最好的债》并不是一首完全由吉他主导的作品,但吉他的分量仍然很重。指弹和扫弦的交替,为歌曲赋予了独特的生命力,钢琴则用在一头一尾遥相呼应。
最终,一切回归原点,在一如开头的钢琴和弦乐声中,杨千嬅的演唱定格一个暖心的结局上:
“你是最好那段债。”
不知道黄伟文是否受到过奥地利心理学家阿尔弗雷德·阿德勒的影响,阿德勒有这样一种观点,“过去”并不存在,所谓“回忆”都是自己主动选择的结果,一个人之所以痛苦,是因为他选择去建构一个痛苦的回忆,并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
黄伟文通过《最好的债》提醒大家(也包括他自己),在回忆面前,我们并非毫无选择,我们可以通过重新理解“过去”,而改变我们对于“过去”的看法。
我们可以选择“学习着珍惜命中每段债”,可以选择“记挂与你分享的天涯”。
放下过去,就是放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