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之子》真的超越《你的名字。》了吗？

1905电影网专稿“制作的目标是希望超越前作”。三年前，《你的名字。》让新海诚名声大噪，从一名小众动画导演摇身一变，走向大众市场。该片当年在日本豪取250亿票房，全球票房也创纪录拿下3.3亿美元，超越成为全球最卖座的日本电影。三年后，新海诚以突破自我为愿望，带来了新作《天气之子》，仍然受到日本本土观众的青睐。截至目前，日本票房已经突破140亿日元，还将代表日本冲击明年奥斯卡最佳国际影片。不过，《天气之子》真的超越了《你的名字。》了吗？先从票房来看，虽然目前登顶日本年度票房冠军，但这个数字还远远不及《你的名字。》。中国内地上映首日开画4500多万元，在不考虑竞争对手的影响因素下，同期对比前作7600多万的首日票房，还是有些差距。再看观众评价，《你的名字。》在豆瓣上稳居8.4的高分，《天气之子》为7.1分，也落后不少。无论是从《秒速五厘米》开始追捧新海诚动画的中国影迷，还是基于这两部动画电影在中国内地的观众画像分析，新海诚动画的核心受众群体一直都是30岁以下的青少年。对于《天气之子》，大部分还是称赞影片有新海诚式的经典画风和动听的音乐，但是在故事层面出现了很多批评的声音：“剧情真是迷之又迷”、“整体故事像一个俗套的轻小说”、“太多逻辑硬伤、东拉西扯的剧情以及强行圆满的结局。” 新海诚照样诉说少男少女的恋爱絮语，是现在的观众口味变了，还是新海诚变了？40多岁的他正处于创作生命的旺盛期，在尝到《你的名字。》带来的商业甜头后，难道他开始陷入瓶颈了？《你的名字。》模式2.0？《天气之子》的创作念头来自新海诚抬头仰望天空的某一刻：“如果能飞到积雨云上放松一会儿那该多好”，正是这个想法促使他创作这一部关于天空的动画。电影的制作周期为一年，幕后团队主要还是《你的名字。》班底，包括制片人川村元气、角色设计田中将贺以及配乐RADWIMPS乐队等。作画监督换成了吉卜力出身的田村笃，美术监督换成滝口比吕志，后者曾与新海诚合作——和《天气之子》一样，场景画面也都充满雨水。全片有1700多个镜头，比《你的名字。》多了100多个，每一帧都经过制作团队的确认。如果仅看海报或剧照，大概会产生一种错觉：这是又一部《你的名字。》？是的，还是新海诚细腻唯美的画风，实景照片结合后期绘制、加重鲜艳色彩、运用光影明暗对比等，这种对现实场景进行极度渲染与美化，在平凡生活里展现物哀之美，是新海诚动画的标志性风格。《天气之子》在画面上的升级之处在于增加场景的复杂度与现实度，新海诚特别邀请气象专家为积雨云与雨水的呈现状态提供专业修改意见。另外，新海诚还在画面设计上同时使用两个太阳光源，力图打造更加漂亮的光影效果。这个故事可以看成是“《你的名字。》的姐妹篇”，背景设定同样是基于古老传说，前作是关于红绳与黄昏的命运联结，这回是展现传承千年，能够控制天气变化的特殊人物“晴女”。从海岛离家出走到东京打拼的16岁少年帆高，偶遇在东京与弟弟一同顽强生活的少女阳菜，得知阳菜是能驱散阴雨的“100%晴女”后，他们开始做起生意，去帮助需要短暂晴天的人们。当大雨延绵不绝，阳菜决定献出生命以彻底改变天气，此时帆高在爱情与世界命运之间，做出了他的选择。影片中的场景，如东京都市，新宿站，神社等，大致都能在《你的名字。》中找到对应。而新海诚似乎也想形成自己的“电影宇宙”，植入了不少前作的彩蛋：出现立花泷和他的奶奶，帆高买戒指时给予他意见的店员是宫水三叶。《你的名字。》之所以能够获得巨大成功，很大原因是在故事上借助了“时空转换”和“身体互换”这两种一直以来都深受观众喜欢的主题概念。前者提供了叙事结构的游戏，如等一大批科幻悬疑电影，为观众提供了入迷与持续解谜的空间，后者带来奇观效果，、等都是经典例子。《天气之子》有整座城市都被阴雨笼罩的奇幻设定，看似气势恢宏，遗憾的是，只停留在视觉上的美感，“晴女”的传说或200年前东京原是大海这样值得深挖的点都没有进一步深入展开，最后落点在一段中二爱情上，格局显得非常小。新海诚擅长的MV式抒情节奏，配上男/女主角的独白或旁白，在动画短片上还可以弥补他叙事能力的不足，但《天气之子》就暴露出了他的这项短板。他在剧作上尝试走三幕剧的类型化模板，起承转合比较生硬，电影角色还设置了相当套路化的正反对立，帆高与阳菜的相爱过程缺乏细节支撑，难有说服力；阳菜以“晴女”的形象出现在公众面前，却丝毫没有引起国家和政府机构的关注；警察被塑造成反派形象，帆高被抓捕后居然还能揣着手枪轻松逃跑，他在铁轨上的一段“日剧跑”完全脱离了现实；而更严重的是，阳菜愿意主动献出生命，没有交代她的任何情感动机... 这些经不住细品的剧情发展与逻辑问题间接阻碍到我们对男女主角的情感共情，难以产生共鸣。《你的名字。》是新海诚在动画长片上的一次意外成功？这次，他好像又变回了那个不太会讲故事的动画导演了。新海诚的不变与变从到《天气之子》，无论是20岁还是40岁，新海诚都在创作中保持着难能可贵的少年感，坚定不移地在片中制造纯情与浪漫。 “比起晴空，我更需要你！”，《天气之子》所展现的爱情既是《小情歌》里写的这句“就算大雨让整座城市颠倒，我会给你怀抱”，也像是琼瑶式的誓言“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刻骨铭心的爱情背后，是新海诚动画永恒不变的表达主题：距离与秘密。在基于距离的双人秘密里，直击他们对爱情的执着与疼痛。中被宇宙分离的异系恋情侣；《云之彼端，约定的地方》里被分成两个部分的日本；《追逐繁星的孩子》里的现实与死亡国度；《言叶之庭》里的师生恋；《你的名字。》中的时空相隔；《天气之子》里的生与死以及被天空分隔在两端的帆高与阳菜... 基于时空、城乡、年龄、性别差异，男女主角小心翼翼，共同守护的爱情又或是默默拯救世界命运的壮举，基于距离而显得动人。新海诚动画常被评价为“治愈系”，从《天气之子》里看到的，还有新海诚对“世界系”创作的延续和改变。什么是“世界系”？根据日本二次元研究专家东浩纪的定义，“世界系”就是“主人公（我）与女主角（你）为中心的小小的关系性问题，中间没有夹杂具体设定，与世界的危机及世界的灭亡等抽象的大问题直接联系的作品。” 简单来说，就是聚焦少年和少女之间的纯粹爱情，但他们的命运与世界危机或世界灭亡等直接联系。人物设定往往是宿命化的战斗美少女（你）与没能力少年（我），少年需要在对方与世界之间做出抉择，最后大多是牺牲小我，成就大我。 EVA是“世界系”的关键作品，新海诚先前的多部动画《星之声》、和《你的名字。》也都属于“世界系”。《天气之子》里的帆高和阳菜完全符合“世界系”的人设分配，漫长的雨天更明确指向“世界的危机及世界的灭亡”。定义里的“中间没有夹杂具体的设定”其实是指“去社会化”，就是忽略不谈国家、社会等外部环境对世界危机的做法，而把一个庞大的世界问题浓缩到男女主角的感情问题上。不过《天气之子》里，“社会化”的介入明显变多，帆高非法持枪、拒捕、袭警等行为，加强了对立冲突，也让他与阳菜之间的爱情变得不够那么纯粹。对比《你的名字。》，新海诚对“世界系”结局的处理方式也改变了。前作是立花泷既回到过去拯救了小镇，又重回当下与宫水在街头偶遇，即使留了悬念，总归是皆大欢喜的结局。这回，帆高不让阳菜献出生命，虽然两人重聚，东京却永远陷落于大雨之灾，结尾没有达到两全其美。

从、《言叶之庭》、《你的名字。》到《天气之子》，新海诚近几部动画作品对社会状况、气候变化、年轻人非法打工的贫困问题等现实层面都有所指涉与讨论。新海诚对当下世界的发展状况愈加悲观，也影响了他的创作风格。新海诚成名后被动画界寄予厚望，称他是“新宫崎骏”。在个人风格与受众范围上，他的确是宫崎骏之后最有前途的动画导演。虽说总爱沉迷男女之间的小情小爱，但《天气之子》也让我们看到他对外界社会有了更多关注和思考。只是由于剧作能力过于薄弱，对现实议题与爱情的处理失衡了，思想高度也远不及前辈宫崎骏。和《千与千寻》修复后还能在中国内地受到追捧，创造票房佳绩，数十年后的《天气之子》也能成经典吗？很难认定新海诚就此陷入瓶颈，只是接下来，他必须得再加把劲了。